將老狗趕出家門，多年之後，老狗卻救下他們一家

故事：將老狗趕出家門，多年之後，老狗卻救下他們一家

原名：義犬

此事年代不詳。

單說鈞都有一富戶，叫孫北望，養有一隻威風凜凜的巨犬，乃是早年花巨資買下的，這家犬雖身強體壯，卻喜歡跟別的土狗粘在一起。孫北望何等人物，自然瞧不起那些落魄戶養的瓦狗敗犬，每見自家巨犬如此，就會用馬鞭狠狠地抽它一通。畜生知道什麼，不似主人交友還分個貴賤，是以挨了無數打，還是一副無辜模樣。

其後生意越做越大，孫北望舉家搬往省城，見這犬又在和一群賤種狗玩耍，吩咐馬夫駕車而去，那狗察覺到主人將它拋棄，攆了甚久，最後在穎江渡口停住，盯著孫北望的船，哀嚎不已。

孫北望到了省城，大開商號，一時風光無二，終究礙了同行的眼，有一個叫劉逸的掌柜，和孫北望來往甚密，漸漸取得孫北望信任，稱其為好友知己。這劉逸行事作派，總能搔到孫北望的癢處，看似忠肝義膽，但包藏禍心，掌握孫北望頗多訊息之後，施了一計，誣告孫北望貨物有詐，孫北望百口莫辯，既遭官家緝捕，又被債主追殺，惶惶逃竄，回了鈞都。

有幾個狗腿子攆得死，和孫北望一前一後渡過穎江，孫北望被逼得無處可躲，正值緊要關頭，從江邊竄出一群惡犬，和這些匪眾斗在一起，圍觀者甚多，惡匪們心生懼意，棄了孫北望，連滾連爬，開船返回。

孫北望舉家逃過一劫，卻見救他們的惡犬之中，為首的那隻上竄下跳，頗為歡喜，孫北望瞧了半晌，認出此畜正是之前被他遺棄的那隻巨犬，不曾想，都過了五年光陰，這巨犬還在江邊候著自己，愴然抱起髒兮兮的義犬，兩眼汪汪，直說人不如狗。

整頓之後，害怕緝捕，不敢返回舊宅，只在離縣城幾十里的山林處購了一所農宅，靜等事情有個了結，洗刷冤情。這次定居，倒是將巨犬帶上，視為兄弟一般。

在煎熬中過了兩月。

孫北望逃命時，產業俱在省城，細軟也來不及收拾，一路之上，典當夫人的金釵首飾為生，是以這段時日，省吃儉用，精打細算持家。

這日閑極，孫北望瞧得一群鳥雀，羽色綠青，煞是漂亮，呼嘯飛過，落入林中，不禁暗暗稱奇：「我孫北望走南闖北，見識頗廣，鳥雀鶯燕，瞧得多了，卻從來不曾見過這般怪鳥，」悄悄跟上，深入林中，尋了多時，終始不見這群鳥雀。

又走了半個時辰，瞧得一處破敗道觀，一個老道士正坐在門口打盹，孫北望忖道：「不妨問問這個老傢伙，或許他知道哩。」於是朝他稽首，問他可曾知道這類鳥禽名字，將鳥的體型顏色，細細講來。

老道士兩眼半睜半閉，呵呵一笑：「貧道山中大半輩子，經常見到這群鳥兒飛來飛去，但是，並不知道它們姓甚名誰。」

孫北望大失所望。

老道士又說道：「雖然不知姓名，貧道卻知道它們每日卯時，必會在三裡外的那處山泉飲水，而後一整天便不再喝水，這鳥雀羽毛甚是漂亮，世間罕有。」

孫北望聞言，心裡一動，謝過老道，又卻尋這道山泉，行了三里左右，果然見到一處細泉汩汩而流，又看到石堆上有幾處鳥糞，自語道：「這老傢伙倒沒有誑我，若將這群鳥雀捉住，定能賣個好價格。」

次日早早來此，潛伏草叢之中，到了卯時，這群鳥兒唧唧喳喳，果真飛來了，俱是小心翼翼扇動翅膀，不讓泉水沾濕羽毛，只將紅色小咀浸入山泉之中，連那兩隻爪子都縮於腹下。孫北望瞧得出神，卻不知它們為何如此怕水。

返家之後，購了一些生葯，親自研粉，熬成藥包，盤算著趁這群鳥雀飲水之前，把藥包泡在泉水裡，鳥雀飲了之後，必會醉倒，到時將它們全部捉了，賣個好價格，這鳥兒啼聲優美，羽毛絢然，正如老道士所言，乃是人間極品。

第三日，又去深山，那條老狗執意尾隨，孫北望只得帶著它，一人一畜埋伏好，算計好時辰，把藥包放在山泉中，用石頭壓住。少傾，這群鳥兒又至，飲了混有藥粉的山泉之後，個個暈頭轉向，跌跌撞撞，十個有八個醉死過去，還有些墜入泉中。

孫北望一躍而出，把醉倒的鳥雀一個不留，拾入布袋，那老狗聞了聞泉水，狂吠不止，孫北望一看，那山泉里還溺死了一個，於是也把它撿到袋子里，老狗嗅嗅泉水，依然狂吠。

僥倖逃得性命的幾隻鳥雀旋在頭頂，也是叫個不停。

孫北望哼了一聲，帶著老狗回家。

找個籠子，把這群醉鳥裝入籠中，這時，兒子從縣城回來，說省城那樁冤案重新回審了，孫家冤情已銷。孫北望聞訊大喜，得意洋洋道：「誰說這世上福無雙至的？」去集市上割了幾斤肉，打了一壇老酒，好好慶祝一番，將肉扔在案板上，那老狗著了魔怔似的，對著孫北望不停狂吠，孫北望皺眉道：「這畜生今天是怎麼了？」

於是不搭理它，喚了夫人造飯，老狗叫聲愈發急切，孫北望聽得心煩，一腳將它踢出去，老狗又涎著臉進來，孫北望笑道：「這廝定是見了肉，心裡痒痒，」切了一片豬肉，哪知老狗趁他不備，叼了案上的豬肉就跑，全家老少合力去攆，追了多時，孫北望突然一頭栽倒，七竅流出黑血，竟是死了，家人放聲大慟。

那老狗狼吞虎咽，將肉吃下，悲鳴幾聲，卧在孫北望屍體跟前，也口吐白沫，直挺挺不動。

恰在此時，有人拍門，卻是一個老道，見此情景，嘆道：「貧道來晚了，你家掌柜，前幾日問我那鳥雀名字，我答不出來，左思右慮，想了一夜，覺得這物便是鴆雀。」

那日，老道士想了大半夜，心頭忽地跳出一個「鴆」字，不由得大慌，他曾見過這群鳥雀飲泉模樣，似乎頗為怕水，又喜食毒蛇蜈蚣，又仔細一想，拍手道：「我知道了，並非它們怕水，而是它們羽毛之上沾有劇毒，浸在水裡，山泉就成了毒水，人畜飲了，非斃命不可，它們自知有毒，是以不敢將羽毛浸濕。」又想到孫北望臨走時眼放異光，暗道不好，該不會是因為自己多嘴，將這鴆雀飲水之處告訴了他，撩起了此人貪慾不成？此鳥劇毒無比，饒是不留神摸了這鴆雀的羽毛，也有可能中毒喪命，想到這裡，心焦氣躁，再難入眠。

次日便打聽這孫北望住址，無名無姓，只記得孫北望形容，老道士尋了兩日，才從別人口中得知孫北望居所，當他進入院子一看，只見一人一犬都躺在地上，心裡一沉，知道已壞事了。

孫夫人聽了老道所說，恍然大悟，抹抹淚眼，泣道：「我家掌柜的，回家后便跟我說，這狗是患了失心瘋了，跟在身邊吵鬧不停，也不知何事，聽道長這麼一說，這老犬定是嗅出異樣，苦於口不能言，才如此聒噪，可惜我們不知深淺，誰曉得這世上竟真鴆雀哩……」返回屋裡，那籠中幾十隻鳥兒都已轉醒，孫夫人撥開籠門，剎時飛得乾乾淨淨。

后將孫北望收殮下葬，旁邊又造一小冢，立「義犬」墓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