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中隱世七年,眼看大功告成,嘴饞斷送了自己性命
故事:山中隱世七年,眼看大功告成,嘴饞斷送了自己性命
原名:三屍毒
說一段前塵舊事。
話說柳郡有個叫司空慣的,祖上甚是有錢,到爺爺那輩不幸敗落,最後連買棺材的錢都差點湊不齊,司空慣的父親以前是個公子哥,只得自己營生,處處受人歧視,積勞成疾,和司空慣的母親商量好了一般,同年謝世。
司空慣發誓要重做郡中巨富。
從販賣雞鴨起家,一個銅錢一個銅錢攢著,有了小本錢之後,再漸漸將買賣轉大,這司空慣長了副忠厚老實模樣,鼓唇搖舌,甚是能說,博取人們信任。實則心黑腹毒,暗地耍盡心機,最拿手的能耐就是排擠同行,施計壞人名聲,逢年過節,還會往官家那裡走動,長此以往,無論做甚生意都賺,家財越滾越大。
寒暑相易,不覺三十載過去,司空慣年近五旬,已是郡中首富,縣署諸多官吏俱是他的座上賓。一日筵散,忽感頭痛欲裂,腦袋裡似有一隻蟲子,啃噬腦髓,著實忍受,請來郡里最好的大夫,號了脈象,直說怪哉,這病從未見過。
該疾甚是駭人,來時不期,一旦發作,疼得司空慣魂飛千里,魄飄八百,每每疼痛過後,身子皆似被掏空一般。
他不死心,又訪了甚多名醫,俱是無策,司空慣家資巨萬,可不想早早抻腿謝世,然而怪病一日比一日嚴重。這日,打聽到清風觀主醫術高超,就屁滾尿滾地來到道觀。
老道長瞧了幾眼,反手將一個符篆貼在司空慣額頭,腦袋異感頓時消失,司空慣大喜,連贊老道好手段。
老道搖頭道:「司空先生,你中的是三屍毒,腦里有屍蟲作祟,我也只是一時鎮住。這三屍蟲,分上中下三屍,藏於顱腹足三處,主管私食性三欲,人人都有,若長期心存私邪之念,可令顱內屍蟲膨脹,出現頭疼之症。然似先生這般嚴重的,千者無一,大抵是平時聞慣銅臭所致。」
司空慣怔道:「依仙長之言,我當如何是好?」
老道解釋道:「我方才開了天眼,瞧見你顱中屍蟲長達三尺,甚是肥碩,可見你的私慾甚重,不出半載,必死無疑,我亦無術。」
司空慣聞言,猶如雪水澆頭,忙伏地相乞。
老道又說道:「非是我不幫你,你乃郡中巨富,我如果讓你拋棄萬貫家財,隱於山中數載,豈非等於殺你?病到如斯程度,這期間不再接觸金銀銅物,不去嗅銅腥銀臭,隱世七年,腦中屍蟲才會縮至常人水平,疾症也便祛了,若中途不巧再見到黃白之物,那蟄伏的屍蟲可瞬間脹大,令你登時暴斃。」
司空慣喃喃道,「兩者相較,我自然願多活兩年,求仙長垂憐,救我性命。」
老道手裡拂塵指向一個方位,道:「先師未飛升時,曾探得一洞穴,裡面另有乾坤,良田十頃,清泉花草,好似桃源秘境,又有石桌石椅,瓦釜陶皿,保你七年無憂,只是先師在世時,曾囑咐非有緣之人不得放其入內,是以荒蕪廿余載,今日可排上用場,只是這洞天之地,豈能說給就給,」說罷,伸出五指,微微一笑。
司空慣試探問道:「五千兩白銀做為租用,可好?」
老道哂道:「先生真會算計,您的性命難道只值五千兩?我要你家財的五成。」
司空慣一陣眩暈,半晌心忖道:「減了這一半家財,我仍是郡里首富。」於是咬牙道:「就依仙長之言。」
其後,司空慣將家中藏銀分成三份,一半交於清風觀主,四成偷偷埋於人跡罕至之地,只留下一成留給兒子,他怕兒子持家不牢,是以藏銀四成,等自己重回人間之後,如果兒子能將家族生意擴大自是甚好,若不幸敗了,還有這四成家業。
怕仇家知道自己避世之地,於是連兒子也誑騙,司空慣說自己已悟大道,須清修七年,不必尋他,七年之後,再父子相聚。
一切妥當,老道收了他的孔方兄,自然賣力,帶他到東郡北山的一處山洞,塗了藥粉,蛇蟲不侵,領至一處洞穴,黑漆漆深不可測,燃了火把,往裡走了三里有餘,豁然開朗,果然別有洞天,竟是一個峽谷,瑤草仙花,潺潺流水,還有茅廬一座,存足糧食和糧種,司空慣住下。
以前苦日子過來的,燒茶做飯,輕車熟路,每天觀日升日落,計算時日,谷中肥田甚廣,種的糧食足夠食用,一切用具皆是石器打造,不沾一點金氣,司空慣一人強忍落寞,捱著日子過。
這六載多光陰,觀遍一花一葉,聞遍猿鳴鳥啼,頭疼癥狀倒是緩解大半,發作次數愈來愈少,近來竟有兩月不曾頭痛過,司空慣只盼著時日一到,早些出洞。
閑暇之餘,將過往瑣事,不分巨細,皆寫於紙冊之上,久而久之,書冊累積,竟有過膝之深。
掐指一算,再過五日,七年之期便滿,司空慣眼淚長流,盤算著出去再施拳腳,一夜無眠。
天亮之後,卻見一隻山羊,津津有味地舔食岩鹽,司空慣眼尖,瞧見這山羊頸上套有項圈,心裡一驚,不知這有主的山羊為何會跑到山谷里。昨天似是也看到了它,這畜生若將它那主人帶來,這居所便毀了,若是通風報信,外人得知我隱於此處,到時枉耗七年,三屍之毒反噬,回天無術。於是悄然到了跟前,朝山羊丟石砸去,正中耳廓,昏然倒地,司空慣忖道:「我這七年除了食些柴鈍的兔肉,還未吃過其它葷腥哩。」尋來石刀,剁了山羊腦袋,剝皮取肉。
又架了瓦釜燒水,劃開羊肚,卻瞧見肚裡有幾枚銅錢,司空慣見了銅錢,腦袋嗡的一聲,舊疾複發,頓覺有什物在腦中爆開,哎呀一聲,倒地不動。
單說這山羊的主人,乃是東郡北山腳下的一個落魄戶,早年在西邊柳郡販牛馬發財,改行作生葯買賣,起初風順水順,賺了不少,又誠實待物,卻惹得一個同行不高興,威脅說整個柳郡生葯生意別人不能擅做,勸其改行,養牛餵鴨,莫再販生葯了。這位叫謝全的,哪裡肯乖乖就範,雖然誠信經營,卻架不住官家的胡攪蠻纏,後來有人吃他的生葯,一命嗚呼,官家抓住不放,直接將他弄得傾家蕩產,最終查出是該人自身問題,為時已晚。
有人暗中告訴謝全,這官署與那個威脅他的同行,乃是沆瀣一氣,此番施計陷害。謝全渾身哆嗦,自此一蹶不振,舉家遷到這東郡,北山落戶,粗茶淡飯,倒也自在。
多年過去,謝全也成了兩鬢染霜的老漢,這日去山坡牧羊,臨回家時,察覺少了一隻,尋了多時,也找不到,回家后,這羊不知從何處又回來了。次日,謝全留了意,羊群食草期間,他發現這羊獨獨進了一處山洞,這山洞他也曾進去瞧過,裡面黑乎乎深不見底,是以走了幾十步便出來了。心想這羊大抵還會回來,不料天黑后,息燈上榻,也沒見它的影子。
天亮后,謝全早早起來,去山洞尋羊,走了甚久,發現盡頭竟是通著一處山谷,遠遠瞧見幾畝莊稼,長勢甚旺,不由得心裡大奇,此處居然還有人家?哪知一回頭,看到一人一羊兩具屍體。
謝全三步作兩步,奔了過去,那死人長相頗為眼熟,一時認不出來,進了茅廬之後,看到甚多日誌,一讀才知,這死人不是別家,正是柳郡巨富,也是當年勾結官家陷害自己的司空慣,粗略讀了大半天,亦是心生悲涼,「沒想到這風光無二的司空官人,染得三屍毒,竟在此療養近七載,期間不能見五金之物,我方才看到他剝開的羊肚,卻有幾枚爛臭銅錢,這銅錢乃是我謝全舉家搬遷之時,司空慣侮辱我,丟了一把銅錢,那時,我兒子患風寒,正需買葯,可嘆我囊里無錢,不得已撿了起來。最後還剩數枚,用繩子串了,棄於櫃中,前幾日孫兒調皮,抓出來玩耍,丟入鹽罐里,被我看到,憶起往事,不願再想,就拋得遠遠的,不想被這憨傻的山羊吞掉,這類畜生喜食咸物,竟整個吃了下去……時過境遷,這幾枚爛銅錢,最後卻要了司空慣的性命。」
最後,謝全依著司空慣夾冊里藏銀圖記,尋到了那筆巨銀,捐了大半出來,修葺河道,自己留了當年折損的數目,剩下銀子,以司空慣舊友之名,贈予司空慣的兒子,後者千恩萬謝,用這銀子堵了生意損耗。
(故事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