毀了神像,過了三十餘年,卻發現自己被眾人奉為土地神
故事:毀了神像,過了三十餘年,卻發現自己被眾人奉為土地公
原名:神祇
這日,監縣南柳鎮,來了一個彪型大漢,年約五旬,膀大腰圓,此刻他面露笑意,緩步而行,邊走邊說道:「三十年了,三十年沒有來這裡了。」
手搭涼棚,喃喃道:「昔時那鎮頭有一座土地廟,嘿嘿,發生了那場變故之後,如今不知怎麼樣了,待我去瞧瞧。」
樟樹仍在,昔時的土地廟雖被拆除,卻又立了一座新廟,比原來的更氣派。大漢收了笑容,瞧得香爐里燃著檀香,幾個小孩童正畢恭畢敬地沖著神像叩頭,旁邊站著一個孩子,歪著頭沖神像打量。
那幾個小孩急忙叫道:「快跪下,不然大力爺爺要降罪你呢。」
孩子還在猶豫,跪著的那群孩童又嚷道:「你再不跪下,那個殺豬漢就是你的榜樣,他有一天說自己不信這大力爺爺,竟敢說大力爺爺是凡人,不是神,結果大力爺爺怪罪,殺豬漢從山上掉下來摔死了呢。」
孩子明顯怯了,連忙有樣學樣,沖神像跪下,磕了更多的頭。
很明顯,這些話都是平時里大人們教的。
大漢緊鎖眉頭,瞧見神像左右胳膊上都繪著鼎,不禁苦笑道:「什麼大力爺爺,一派胡言。」
這時,廟裡又來了兩個男子,聽大漢這麼一說,紛紛指責他不知天高地厚,勸他跪下謝罪。
大漢哈哈大笑:「愚不可及!你們睜眼看看我是誰?這世間豈有自己跪自己之理?」
眾人經他這麼一提醒,才發現神像面貌與這大漢有八成相似,驚詫不已,這時,大漢又厲聲喝道:「三十年了,此風仍不改,荒唐,荒唐,」挽袖露出兩條粗臂,兩臂赫然各有一隻大鼎印記。
未等鎮民說話,這大漢又說道:「別叫我大力爺爺,我也不是什麼土地公,我叫馮鳴野,今日路過貴地,勾起往事,特意到鎮頭瞧瞧,不想卻看到自己被塑成神像,氣煞我也,」輪起拳頭,沖著神像一通亂砸,這神像本是泥胎,經不住這麼折騰,眨眼碎了一地,駭得鎮民面面相覷,不敢吭聲。
馮鳴野給他們講了三十年前的那次經歷。
當時,他還是個小夥子。
他天生神力,自娘胎出來,兩膀便有鼎狀紫色胎記,十五歲時,便可單手舉鼎,曾有算命先生給他佔過一課,說此軀百年才得一具,妖鬼難侵。
后習武,自鑄兩百斤鐵棍,舞動時滴水不沾身,曾有土匪為禍鄉鄰,馮鳴野單人執棒,獨自上山,硬是活活拆了這個山寨,一時名聲大噪。
一日,千里追兇,將一個惡名昭著的賊寇,連人帶馬,砸成肉醬,回鄉時,偶經監縣南柳鎮,敲開一戶人家,打算借宿一晚,戶主是一老漢,只端些稀粥鹹菜,馮鳴野譏道:「老丈恁般小氣,我還未進門,就聞到了肉香,又不白吃你的,快把酒菜端上桌來。」
老漢面現難色,說道:「客人不知,今日十五,這好酒好菜是留給我們土地公吃的,凡人不敢動筷,如若不然,被他老人家降罪,老漢我命休矣。」
馮鳴野怔道:「此話何解?土地公不是庇佑一方的神祇嗎?怎麼會這般狗肚雞腸?」
老漢急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,臉都白了,「打住,莫說了,這土地爺爺脾氣怪著呢,每日香火不斷,逢初一十五,各家各戶血食奉上,相安無事,若有人膽敢說半個不是,不出三日,必會渾身漆黑,腐爛臭死,客人萬萬不可再說這褻瀆神明的妄言了。」
馮鳴野思索片刻,又問道:「老丈,可是你親眼所見那不服這土地公之人慘死?還是人云亦云,道聽途說?」
老漢回答道:「老漢方才所說,句句實屬,親眼目睹,豈能有假。」
他告訴馮鳴野,這土地廟原本破舊,只有半間房屋大小,約十年前,有個醉漢在土地廟前撒了泡尿,結果昏迷不醒,一日後,全身發黑,眼看性命不保,最後全家燒香拜神,求土地公原諒,供上血食,土地公才饒過醉漢。
此後,便有人時不時毫無徵兆沾上這病,若不去土地神那裡上供,必死無疑,據這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鎮民說,得了此病之後,苦不堪言,全身三萬六千竅,彷彿都鑽入了一條毒蟲。
鎮民畏懼這位土地公,為博其好感,特意將廟宇修葺一新,佔地頗大,造工華美。
或間有人不信奉,結果都受了罪,從此,整個南柳鎮再無人敢提出質疑,每日香火不斷,免惹神明不快,天降橫禍。
馮鳴野聽罷,無名業火驟起,拍碎桌子,一字字說道:「好一個土地公,這廟在哪裡?」
老漢瑟瑟發抖,較其馮鳴野,明顯還是懼怕那位土地神,一個勁拱手作揖道:「好漢爺,您就別難為我這個老頭子了,我雖無兒無女,但好歹還想再活兩年。」
馮鳴野甩袖而出,強壓怒火,見得鎮民們端著食盒,心裡一動,於是跟在後面,走到鎮頭,瞧得有處大宅,正是土地廟,廟中神像跟前,有張兩丈長的神案,上面擺滿供品。
鎮民們畏畏縮縮,把食盒裡的供品奉上,跪地叩首,然後行色匆匆離開。
馮鳴野越瞧神像,越覺不爽,心裡冷哼道,我就守在這裡,看這妖物是如何享用供品的,它要是白日不敢出來,我就等到深夜,它竟敢自稱神祇,恐嚇鎮民,我定要打它個一佛出世,二佛升天。
手執鐵棒,盤坐廟裡,閉目養神。
到了四更,忽地陰風驟起,馮鳴野感覺有道戾氣,直奔自己額頭,他身子一歪,躲過去,而後睜眼一瞧,卻見一個黑漆漆的怪物,長約兩尺,正拉開弓箭,欲再次射來,說是箭枝,實則是一根比前臂還短的氣箭,瞬息又至。
馮鳴野閃身避過,箭枝射中牆磚,化成一股黑氣,這鬼物明顯一驚,失聲道:「咦,你能看到我?」
馮鳴野朝它啐了一口:「我還當是何物,一隻還沒豆腐高的土雞瓦狗,竟也敢冒充土地神?」邊罵邊揮棒橫掃。
鬼物怪叫一聲,瞬間漲大數倍,「區區凡人,也敢跟我動手?」一爪撲來。
馮鳴野天生神力,這鬼物身形變大之後,力量亦不容小覷,一人一鬼,爪去棍來,戰了幾十回合。
馮鳴野連日奔波,眼下又逢敵手,漸漸體力有些不濟,那鬼物卻不懈怠,力量不減,連攻幾爪,險險掃中馮鳴野。
馮鳴野衣裳被抓得稀巴,瞧得鬼物兩個鼻孔若有若無的兩股青煙,與自身漆黑顏色不同,心忖道:「難道這鬼物是靠吸取神案上的香火維持氣力的?」於是佯裝敗退,一點點接近神案,一棍子掃去,把鎮民奉上的香火打滅。
鬼物「啊」的一聲,重新變回兩尺模樣,見勢不妙,還想逃竄,馮鳴野又是一擊,把它砸得稀酥,黑煙漸漸稀薄,直至消失不見。
馮鳴野哈哈大笑,內勁貫棍,掄圓了,一棒打碎神像,還不滿意,上下揮棒,把整個廟宇都砸了。
鎮民聞訊趕來,馮鳴野光著肩膀,告訴他們真相,說有一隻疫鬼偷食人間香火,假冒神祇,而今疫鬼已死,大家再不用擔驚受怕了。鎮民大眼瞪小眼,有信的,有不信的,馮鳴野也不多解釋,邁步上路。
一晃三十載,馮鳴野又踏上這南柳鎮,卻沒想到,那疫鬼雖除,鎮民卻又有了新的神祇,竟是自己,還塑成神像,馮鳴野哭笑不得。
說到這裡,馮鳴野意味深長道:「諸位,凡不施恩惠,反降罪無辜、恐嚇眾生者,皆是邪魔,凡強逼眾生信奉者,俱是妖孽。若真是神明,無論你信或不信,他都是神,豈會因別人不願信他,他便要加害人家這般卑劣?」
(故事完)